《受戒》的精神分析心理学解读
汪老的《受戒》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宁静秀美的水乡高邮,让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乌托邦,和尚和种地,织席,箍桶,画画等行当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自由平等的职业人,这里人性如花,与世道的艰辛,人生的苦涩都无关,而小明子和小英子朦胧圣洁的初恋更使我们不得不去感叹汪老这个梦实在是太美丽了。梦是无意识的产物,那么用精神分析学可能更能接近这个梦。
一. 对《受戒》创作的精神分析心理学解读
这是一个明丽的梦,然而梦的原型却不是如此,这也就是《受戒》的原拓本——《庙与僧》的风格和《受戒》有这莫大差别的原因。我个人对此的精神分析学解释是这样的:《庙与僧》在时间空间上更接近事实——当时在抗日战争中作者正在庵赵庄避难,也就是说当时作者的创作主要或者说完全是意识层面,而随着时间的迁移,在庵赵庄的这些人和事逐渐进入前意识,和作者一直存在并随着年龄增长逾发强烈的乡土情结、打到四人帮后的无比愉悦相互融合,继而用以文学创作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成为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受戒》,可以说《受戒》的创作主要基于无意识和前意识层面。《庙与僧》这一经历进入前意识层面最终成为了43年后的一个梦——《受戒》。
《受戒》里还有一个亮点就是小明子和小英子朦胧的初恋,而“小英子”不出现在《庙与僧》之中,那么为什么会作者在43年后会想到小英子呢?先来介绍下小英子的原型,现实中没有“小英子”这个人,而却有大英子,是一个独生女,也就是“小英子”的原型。曾在汪家做保姆,跟汪老同在一屋同锅吃饭两年,记忆可谓非常深刻,事实上大英子和汪老的感情也是很好的,大英子将汪老的青年照终生收藏,汪老看望弥留之际的大英子。那么可以想象在43年后花甲的汪老在回忆故乡时也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小英子”——已经成为了故乡情结的一部分,即弗洛伊德所说的“某些同性质的隐念成分在显梦中混合而为一体”。作为故乡情结投射, “小英子”的突然出现也便不难理解。那么小明子和小英子朦胧的初恋也就可以理解为汪老对故乡的深深的眷恋。(小明子的原型可能不是汪老,但是必然带有一些汪老的感情)
二.对《受戒》情节的精神分析心理学解读
人所尽知,佛教有这森严的清规戒律,其中有这五条基本戒律称为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可是在《受戒》的描写中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荸荠庵的和尚如何遵守这五戒,相反,在文中明确提到——这个庵里无所谓清规,连这两个字也没人提起。这似乎很荒唐,却可以用精神分析学理解。
下面有一段对三师父仁渡的描写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这一现象:
他平常可是很规矩,看到姑娘媳妇总是老老实实的,连一句玩笑话都不说,一句小调山歌都不唱。有一回,在打谷场上乘凉的时候,一伙人把他围起来,非叫他唱两个不可。他却情不过,说:“好,唱一个。不唱家乡的。家乡的你们都熟,唱个安徽的。” 姐和小郎打大麦,一转子讲得听不得。 听不得就听不得, 打完了大麦打小麦。
唱完了,大家还嫌不够,他就又唱了一个:姐儿生得漂漂的,两个奶子翘翘的。 有心上去摸一把, 心里有点跳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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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仁渡师父的变化——在平时在姑娘面前很规矩到在情不过大家后唱的段子,不难看出仁渡和尚的本我一直被超我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所以平时可是很规矩的。在人们要求下唱起了段子——姐儿生得漂漂的,两个奶子翘翘的,这便是仁渡发现社会道德不要求他多么矜持的时候,超我不再那么压抑本我,无意识中的一些邪恶和淫秽的思想也就涌现出来。伊底开始躁动并将它投射到黄段子上。这里在延伸一下,为什么仁渡会唱个安徽的大家不熟有点淫秽的段子呢?这就是对作为和尚,自身欲望无法满足的一种补偿了。
回到问题上来。经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这样认为,“这个庵里无所谓清规”的原因恰恰就是“连这两个字也没人提起”, 既然当时的社会道德不要求荸荠庵的和尚遵守五戒,那么在力比多的驱使下,本我战胜了超我,和尚也开始表现出本我的一面,杀生、吃肉、娶妻等等,而文中和尚杀猪时要念“往生咒”则是超我和本我不相上下相互制约的结果。
有一个情节几乎是所有《受戒》赏析文章里的必修课,那么我也不免俗的也去尝试分析下,由于小明子比较木讷和被动,这里主要对小英子做分析: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文章中的小明子当时十七岁,小英子虽然不能确定年龄,但应该和小明子长不多,能确定属于性心理的潜伏期。小英子先小声说,在咄咄逼人的质问,到最后的说了句快点划这句转移话题的话。可以这么理解,当时的社会道德就是女孩子要矜持,而内部的力比多的不断变化,使小英子在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之间来回。先是表现出了自我的一面,所以矜持的说,然后在不得到明确答案的情况下,力比多受到压力,转变而成焦虑,焦虑需要通过某种突进发泄,所以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咄咄逼问,最后在得到明确答复后却转移的话题,那就是自身欲望得到了满足并消退,矜持的心理又占据上风。这样似乎把小英子丑化了,不过其实不然,单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自我的体现。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我一直觉得用弗洛伊德的泛性论去分析小明子和小英子的圣洁的初恋的亵渎,不过鉴于欣赏角度要求仍然不作删改,在此表示歉意。
本文参考文献:
《汪曾祺全集.1.小说卷》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8.
《文学与精神分析学》 王宁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精神分析引论》 弗洛伊德著 商务印书馆 1997 《关于汪曾祺小说<受戒>的访谈》 夏 涛著
《“人的心,是脆的”——从<受戒>看汪曾祺创作心理》 翟业军、吕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