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亭说书》教案
《柳敬亭说书》是《陶庵梦忆》中的一篇,作者张岱,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又号蝶庵居士,山阴人,是明代末年的史学家和文学家。张岱以以洗练简约的小品文笔墨,为后人写下了《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之类的精彩著述,也对鲁迅、周作人、俞平伯等现代文学名家产生过很深的影响。20世纪30、90年代,曾两度兴起晚明小品的出版与研究高潮,《陶庵梦忆》《西湖梦寻》被奉为圭臬,脍炙人口,风靡一时,人们为张氏戴上了“性灵派小品大师”花冠。章培恒、骆玉明在《中国文学史》之《晚明小品散文》中,赞道“晚明散文的最后一位大家和集大成者是张岱”。
明朝中期伊始,阉宦专权,奸逆当道,特务横行,党争迭起,致使内忧外患、贤能被逐、忠直遭戮。以王艮、李贽为代表的左派王学,公开标榜利欲为人之本性,主张童心本真、率性而行,反对理学家的矫情饰性,在思想界助长了一股反理学、叛礼教的思潮。很多置身于黑暗气氛中的文人士子,藐视恶俗又不甘绝望,纷纷追求个性解放、自由天地,欲在风花雪月、山水园林、虫鱼花鸟、丝竹书画、饮食茶道、古物珍异、戏曲杂耍、博弈游冶中,觅得朦胧雅逸又悠闲脱俗的胜境。张岱出身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自幼受老祖父谆谆教诲、家藏书殷殷福泽,他游山玩水,读书品艺,不求仕进。长期生活在繁华靡丽的世家中,张岱的性情洒脱无羁。他乐于在深深庭院漫步闲笔,喜欢俏丫环、好少年、彩衣裳,可以驰骋俊马忙游猎、四处观灯看烟花,也可以为梨园歌舞、湖中龙舟、架上古玩、席间香茗高谈阔论。诚如自为墓志铭写道,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一股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一副晚明名士文人纵欲玩世颓放做派,跃然纸上。然这一切的平静与美好,在他49岁时,被入关清兵的无情铁蹄,彻底地践踏碎了。他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清兵南下后,他深感国破家亡的沉痛和悲愤,他只好带着幸存的家人,逸隐绍兴龙山,务农为生,表示对清统治者的不满与抗议,尽管布衣素食,甚至到了“断炊”地步,也不后悔。抚今追昔,颇有“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之感。于是他以追忆的方式,记叙早年的见闻,写成《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以及记录明代史事的《石匮书》, 以寄托故国之思。
《陶庵梦忆》就是他隐居期间追忆往昔繁盛写下的小品散文集。展示了明末江浙的世俗生活,其中虽有着贵族子弟奢靡生活得描写,但其所记载的百姓日常生活,娱乐,戏曲等等方面,成为后世史学家研究明代风俗史的重要参考资料。一方面是对亡国的痛楚,一方面极力追忆着往日明朝的繁华光景,张岱的内心充满着矛盾。“国家不幸诗家幸”,或许张岱要
的不是这种幸运,或许张岱宁愿看着自己的国家越走越远,而不是慢慢的衰亡。当大多数的明末士人选择殉国时,张岱看似没心没肺的活了下来,而时代,给他带来了更高的境界。如果以往他只是一个名士,后来他就成了一个暝士,自我思考着人生与家国的价值存在。
《陶庵梦忆》就是他的梦,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这篇《柳敬亭说书》忆写了明亡前他在南京亲自见闻的柳敬亭说书的情况,写得生动传神,从外貌、动作、语态、神情等多方面刻画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说书艺人的形象,对柳敬亭的说书艺术作出了精当的分析评价。作品的艺术成就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下面分段介绍这篇散文。第一段:
南京柳麻子,黧黑,满面疤癗,悠悠忽忽,土木形骸,善说书。一日说书一回,定价一两。十日前先送书帕下定,常不得空。南京一时有两行情人,王月生、柳麻子是也。
柳敬亭不是南京人,据黄宗羲《柳敬亭传》等介绍,是泰州人。据《陶庵梦忆》中的其它文章记载,作者张岱曾于崇祯十一年和十五年两次到南京。这期间,柳敬亭正居住在南京。于是,两人交往,建立了友谊。
对于这位自己所要赞扬的人物,作者首先从他的外貌写起,在指出其脸麻之后,又进一步说,他面色黑中带黄,满脸疙瘩疤痕;随随便便,不事修饰,象泥塑木雕一样粗朴自然。《陶庵梦忆》中的另一篇文章刻画面貌奇丑的范长白象用羊肚石雕刻成的一只小猴子,说他“鼻垩颧颐犹残缺失次也”。这里没有说柳敬亭的面部五官残损不全,长得不是地方,而写他“麻子,黧黑,满面疤癗,悠悠忽忽,土木形骸”,手法正差不多。张岱仅用十六个字,就刻画出了柳敬亭十分平庸,甚至丑陋的面貌。至此,读者也许会问,刻画这样一个丑人,做什么呢?张岱用三个字回答:“善说书”。介绍这位长相丑陋的柳麻子,因为他善于说书。原来作者是在欲扬先抑。紧接着,文章就先从侧面入手,通过对价高、争聘等受欢迎情况的介绍,反映柳敬亭说书艺术的不同一般。
柳敬亭说书,一天只说一次,不象一般说书人那样很滥。一两白银一次的价是够高的,但来聘请他的人挤破门坎,必须提前十多天送定钱跟他约好,有时他还难以践约。送书帕是当时官场中表面上赠送礼品,实际上行贿的一种方式。人们聘请柳敬亭说书,也送书帕,可见柳敬亭在当时社会上是多么吃香。因此,他在南京名噪一时,成为“两行情人”中的一个。“行情人”,指在社会上吃得开、受人欢迎的人。“王月生”是当时南京的著名歌妓。《陶庵梦忆》有一篇专门介绍她,说富贵之家若要邀请王月生,必须“先一日送书帕,非十金则五金”,而“南京城中勋戚大老力致之,亦不能竞一席”。由此看来,王月生是个身价很高又较有骨气的歌妓。这里,张岱用她跟柳敬亭比较,既对柳敬亭的声誉起了一种烘托的作用,同时又避免了行文的平淡和呆板。
文章第一段,先提出人物,刻画外貌,然后介绍他说书受欢迎的盛况。可以说,张岱也在说书,他卖个关子,先说柳敬亭善说书,如何受人欢迎,跟歌妓王月生一样名噪一时,从
而吊起读者胃口,使得大家都想听柳敬亭说书,都想知道柳敬亭说书艺术的究竟。读者的情绪激发起来了,他开始正面介绍。
文章第二段,具体描写柳敬亭说书。
余听其说“景阳冈武松打虎”白文,与本传大异。其描写刻画,微入毫发,然又找截干净,并不唠叨。哱夬声如巨钟,说至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甓皆瓮瓮有声。闲中著色,细微至此。
文章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听其说景阳冈武松打虎白文”,来具体说明、描摹刻画柳敬亭说书的生动感人。“白文”,指有说无唱的大书,不同于有说有唱的小书,而类似于现代的评话。“景阳冈武松打虎”是这段大书的题目。据说,柳敬亭最擅长于演说《水浒传》。诗人顾开雍在《柳生歌》的序中描写柳敬亭为他说“宋江轶记”的情况说:“纵横撼动,声摇屋瓦,俯仰离合,皆出己意,使听者悲泣喜笑。”柳敬亭为顾开雍演说的“宋江轶记”,可能跟“景阳冈武松打虎”一样,是他演说的《水浒传》中的一个段落。由这段记载可以知道,柳敬亭说《水浒》并不是按文讲说,而是大加发挥,“俯仰离合,皆出己意”,调动想象,加以创造。张岱所听的“景阳冈武松打虎”也正是这样,所以“与本传大异”。“本传”,是指施耐庵著的《水浒传》;“大异”,是有很大的差异。我们知道,施耐庵描写武松打虎已经相当细致生动,但如果跟今天扬州评话《武松》的描写刻画比较,就未免令人感到粗略了。柳敬亭演说武松打虎可能赶不上扬州评话细致,但一定比施耐庵的描写细腻得多,所以张岱称他“描写刻画,微入毫发”。描写细腻并不一定就是长处,要在细而不繁,简洁生动,这就是“找截干净,并不唠叨”。“找”,对说得不足的地方加以补充;“截”,对冗长繁复的部分加以删减,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样演说故事方能细腻而又简洁。“唠叨”,是噜嗦,说废话。做到了“找截干净”,自然就不会给人以“唠叨”的感觉了。这是写柳敬亭说书对故事的发挥创造和语言的细腻简洁。
说书是声音的艺术,描摹故事刻画形象主要靠有声语言。柳敬亭说书声音如巨钟鸣响,深沉宏亮,说到关键的地方,更是常常提高音量,以增加演说的气势。这里,“哱夬”,是形容声音高亢;“筋节处”,是指关系到故事情节发展或人物形象刻画的关键地方。演说“筋节处”,加快速度,提高音量,增强气势,正是艺术表现的需要。“叱咤”,是大声喊叫;“汹汹”,形容气势盛大。由于声音高、气势大,作为书场的房屋似乎也要被崩塌。这里,文章不仅写出了柳敬亭说书艺术的气势,而且揭示出了他说抓住关键着意渲染的艺术手法。
以上概括地写柳敬亭说书,读者从中还不大能看出柳敬亭说书如何创造发挥细腻简洁,如何抓住关键着意渲染。因此,文章紧接着又描摹了柳敬亭这一回所说内容中的一个具体的小片段——“武松到店沽酒”,从而具体生动地说明了上述特点。武松到店中买酒喝,店主人不在,他大概不耐烦等待,突然地大吼一声,震得酒店中的空酒缸空酒甓嗡嗡作响。缸和甓都是陶制的大盛器,能使它们嗡嗡作响的一声吼,一定很响,气势也一定很大,这正是前面所说的“汹汹崩屋”。“崩屋”之声自然能震缸震甓,使之嗡嗡作响。这一声吼,吼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