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吼过黄土地的“第一声”——韩利霞舞台艺术之美

秦腔:吼过黄土地的“第一声”

——韩利霞舞台艺术之美

▉文/张文翰

秦腔,一门以“形”传“神”,以“人”演“道”的文化艺术,阅尽人间,唱出生活的“本真”,歌颂人性,来听吼过黄土地的“第一声”。

而在秦腔界中,名旦韩利霞贵在能表演出戏曲中的“大青衣”之风,将“知白守黑”这个古典美学概念,融入到传统剧中,带声含情,以情传神,她非常懂得用气,其声音介于老旦与青衣旦之间,演出了一种艺术境界:“似与不似之间”。

韩利霞在舞台上,在原型与演员之间,留有思考的“艺术空隙”,其实青衣是运用中国传统美学中的“计白当黑”,以歌舞演民间“生活故事”,通过一声一字,把心中的“内情”发泄出来,通过声音化而流动成“外情”,往往这种发自肺腑的内情,人是看不见的,但是通过外情的传诉,能一点一点浸润人心,将“内情”与“外情”之间的一条“线”贯通,这条线是一种“气”,是穿透剧本、舞台、观众“三位一体”的生命力量。带着秦声飘荡,悠悠进入观众的耳朵,浸润人心,化成“客观内气”。

在这期间,有一个跌宕起伏的变化过程,就像太极中的黑白两条鱼摩擦运动的那条线,也是一种自然中的切线,其切点在演员与观众之间能找到一个“支点”,往往是心灵共鸣的那一瞬间,心灵感荡中使得人的情绪波动,据我观察,中国秦腔中的“青衣旦”,直接与书法的线条生命律动,非常接近,于是乎,功夫在“戏外”。

古人云:“从心所欲不逾矩”,往往由韩利霞的秦腔表演,我们可以联想到中国绘画中的“兼工带写”,能进入一种真情通脱的戏曲意境中,在大自在中展示“戏我”,由此,我们可以联想到庄子的“物化”。

要说,韩利霞的秦腔艺术,处处有“法度”,高雅大气,在做工精微中往往能进入一种“忘我”的演艺状态,然后演出“戏之道”。

每观韩利霞主演《三娘教子》《铡美案》《赶坡》《慈母泪》《放饭》等,我总觉得她是以“太极演太极”的秦腔表演艺术家,她演出了“道”,力含声情中,她是真正懂得秦腔是吼出的“黄土魂”,唱出底层真音中的艰辛与苦难。不论是她的表演,还是行腔,可以说成:气韵生动,演艺自然。

正如韩利霞所说,她正在秦腔之道上渐渐“悟”着??。她在《告状》中饰演秦香莲,把所有的冤屈用目光表达出来,妙在以“目”传神,两眼饱含着“戏的真情”,便跪倒在包相爷面前,察颜观色,诉告衷情,把陈世美差派韩琦在“杀庙”中的情景,一一告到包相爷跟前,她毕竟是民妇人,形成上下地位的“反差”,在心惊胆颤环顾中,尤其“草堂上饿死双父母”,辞含悲伤,一唱三叹,秦香莲把一把钢刀“交当面”,给包相爷心灵上刻下“烙印”,也是唯一的“案证”,如鲜血烫红了的钢刀,顿时从包相爷心上冰了下来,当韩利霞唱到“陈世美”三个字时,眸子如火一般燃烧,眼眶里含着炽烈的怒气,一下涌上心头,唱尽“心声”,听得包相爷在肃静中为之不由地“心震”,惊得包相爷在座上起来又坐下来,

两眼中给秦香莲露出,人间还有“公道”在,秦香莲如石一般,沉重地跪倒,求得渴望中的“正义”,而韩利霞从中演出了一种艺术叫“神遇”,从她的心中无形地流露出来,一直流到观众的心头,使得一场戏便有了一个“大收煞”。

在《慈母泪》中,韩利霞演出了“母亲”的慈,把寻子难遇的心情,通过肢体和声腔演唱出来,好像有一种为天一哭吼,满目苍凉泪的局面。而韩利霞表演出的泪,是流在悲剧中的泪,含着凄苦与冷清。她追求一种“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艺术效果,她在后帐里唱出,如深夜江水,情深意浓,不由“吼”出满腔的惆怅!天佑“慈母”!你得忍住这一个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再苦也别“吼”出来,即使“哭吼”出来,无非是满腹“难过的泪水”,一滴一滴积攒起来,足以塑造出一个“慈母”来。

君不见韩利霞在舞台表演《慈母泪》,真是为天一放吼,满地草木惊。一出台,从神气、形相、唱腔、声音上就给人一种冷水淹夜月的幽阔凄凉感,不要说在冬月 ,倘在炎热的夏天,给人精神上的“冷却”,犹如零下九十度。让观众进入“一声唱到融神处,毛骨悚然六月寒”的情境中。贵在能把人物性格在戏曲“意境”中表演出来,且能“沉得住气”。

《白鹿原》是中国文学中“秦腔”,改写剧本后,而韩利霞却是“以秦腔演秦腔”的人,她在现代剧《白鹿原》中饰田小娥,把那种田小娥的命运表演出来。要说韩利霞演出的田小娥形象,倘是陈忠实先生活着,他看完韩利霞的表演,我想,他一定会说出类似这样的话,韩利霞所演的田小娥,正是他笔下所描写的田小娥!

现代剧在时空观上往往结合时代背景,打破一些老式的思想观念,尤其在服饰上更接近现代生活,更有西方的“心理分析”,从西方的歌剧和话剧中吸收营养,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平等、自由。显然,韩利霞的表演,正是对“田小娥命运论”的一种秦腔艺术阐释,由此可知,她对现代剧舞台表演中的“点、线、面”美学,有深刻的理解,深刻地揭示“田小娥的人性”,有种秦腔情节,也是韩利霞对此出戏的“艺术参悟”,相信,白鹿原上有一朵“艺葩”,永远常开。要说韩利霞饰演“老旦”,声情并茂,功夫老练、老到,独具一格。而在她所表演的《三滴血》,有“坤角神旦”孟遏云的风格,在舞台艺术中集众家之长,通过形体技能和心理技巧,表现“科介”之美。艺术前面的路还很漫长,她不断在“正旦”这一行中,诚心修炼!

韩利霞演王宝钏,别具一格,一把水袖,泼出胸中久结的怨恨,甩出天生锻炼的刚烈,留下动人心魄的思考,演出王宝钏的刚性与泼辣,把“三击掌”后的王宝钏形象,从剧情中演了出来,这才叫艺术“本性”,好多人一上台连“本性”都不具备,缺乏戏外功夫,就突出艺术个性,那样便是演“自己”。而韩利霞的《赶坡》中有种沉稳的意境感,王宝钏在寒窑里能苦守十八载,那种无形的煎熬,便是熬出了黄土大山般的厚重与朴实,至少如那眼寒窑一样“深沉”,这方面韩利霞在“戏法”中表演了出来,不像一些人扮演的王宝钏,尽显轻浮的“矫揉”。而要是细细品味韩利霞表演的王宝钏,反而显得如杜诗一般“沉郁”,字字句句是从心里吐出的,带着深情,是艺术的王宝钏,而不是人们心中想象的王宝钏,“凤凰”虽然落架,逃出相府,但骨子里的“贞洁”始终不改。

韩利霞,以人情演化出来,我观她的青衣戏,总觉得她懂得“中国水墨之象”,从中演出一种“力道”,一个立体的“青衣人”,活化在舞台上,尽显戏曲之道中的“刚柔相济”,

在她身上戏曲化,艺术化了,通过她的表演,我们可以看到王宝钏的缩影活生生地被韩利霞演唱出来。

每次看完她的青衣,我总是感觉有种“戏曲式的中国写意水墨人物”,在舞台的空间中“立象以尽意”,正合传统文化中的这一审美原则。在戏曲心态文化中,运用一种大自在,大自然,大境界,将不断用戏曲艺术语言,但愿升华出一种“剧诗”。

谁知,窗外秋风正落叶,我在观看韩利霞表演的秦腔折子戏《安安送米》,安安的母亲“庞三娘”是传统剧目中的一个典型“青衣人”,令人想起《后汉书》中的《姜诗妻传》,其邻居秋娘捉弄,三娘被弃,婆媳矛盾从“孝道”与“孝行”间,冒了出来。

后来在陈罴斋的传奇《鲤鱼记》中,汉朝广江人姜诗与妻庞氏三娘,事母至孝。然以邻居秋娘与庞氏有隙,时常挑拨,早已埋下婆媳失和的种子。

据说姜母身患重病,需饮江心水,以畅血气,庞三娘出门,独自在江边汲水,偶遇风浪大作,垂死挣扎,掉入江中差点被淹死,久久未归。姜母在家甚渴,心气大愤,遂命姜诗将妻庞三娘休弃。

三娘寄居邻居王媪家中,不忘孝养婆婆,自知姜母好吃江中的鲤鱼,故日夜纺织,换取鲤鱼,暗地里托王媪将鲤鱼转奉姜母,姜母大为惊讶,追问王媪,始知庞三娘一片孝心,遂令孙儿安安将其母迎回家,庞三娘的孝行感动上苍,玉帝下旨,在姜宅旁边忽涌一泉,清冽甘美,好似江心水,每日跳出两条鲤鱼,活灵活现,以助姜诗夫妇孝养之情。

每观明传奇《鲤鱼记》,便思起《琵琶记》中赵五娘的形象,是一位含辛茹苦,赡养公婆的“好媳妇”,而《鲤鱼记》继承《琵琶记》的写作精神。要说元末高则诚的南戏《琵琶记》,也高举“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的“教化标志”,说到底,便是封建妇女尊法“孝道”,甘守“妇道”,尤其是封建暴力家庭媳妇地位低下,甚至是“人性的摧残”。

在秦腔折子戏《安安送米》中,但又和明传奇有些细节的出入,但又不失其戏曲大体。 韩利霞扮演“庞三娘”,我们可知戏曲大都是有底本的,显然,其剧情大同小异,要说此出戏,是一个汉民族传说的故事,书生姜诗误信谗言,迫于母命,休妻!庞三娘无家可归,只得寄迹尼姑庵。

当韩利霞唱到“望家园不由我珠泪洗面,想起蒙冤事心似油煎,何人在暗中放箭,拆散我亲骨肉地北天南。”真情难舍,母子难逢的多重矛盾,在庞三娘的胸中,如火燃烧,似冰结晶,在三娘背上,如寒月中的冷水浇背,满心凄凉。韩利霞把庞三娘表现得孤雁难飞,哀鸣啼血。

当她实现了目睹亲生儿的梦想时,余悸在胸,满腹疑虑,将感情泼在对儿思念燃烧的火焰上,仿佛是正被冷雨浇灭的困顿与寄居中,袭一场冷冷清清,犹如进入一种“词境”中。

演到此处,韩利霞在“苦音慢板”转“二六板”中,含情行腔,时而如细雨,离云以哭诉衷肠,不堪回首,演出一番被赶出家门的情景。时而如炸瓶露水,荡气回肠,将“青衣人”挣扎在底层无人安慰的悲呼中,难见天日。

韩利霞的戏,倘是大听,有种柔腔慢调沉沉,如岩石缝隙中的溪水哽咽难流,时咽时呜,心肌抽搐,血泪交注。倘是细聆其曲,似黄土地上洪水出谷,峡口收就,情涛灌溉,一泻而下,留住咆哮,尽在艺海。整段唱腔以悲声呼出,把满腔怨恨泼洒在舞台的时空中,在奔放

联系客服:779662525#qq.com(#替换为@) 苏ICP备20003344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