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卜若柏先生访谈本刊记者王立敏卜若柏

当前国际高油价的几个主要影响因素

——经济学家卜若柏先生访谈

本刊记者 王立敏

卜若柏(Robert Blohm)先生是近年来活跃于中国能源领域的北美经济学家。 在2005 年来中国之前,他曾在北美和日本为电力及天然气企业担任市场、运营、输送系统规划方面的顾问。到中国以后,他在从事教学之余,常常用经济学视角观察和思考中国的能源和经济问题,并在《中国日报》和一些能源会议上发表自己对中国能源和经济发展的独到见解。他说他爱中国,不仅仅因为中国人热情好客,也不仅仅因为中国经济发展迅速、变化日新月异,还因为中国需要他——“中国政府愿意聆听外国专家为帮助中国发展而 提出的各种建议”。

作为本刊的外国顾问,最近编辑部请卜若柏先生对当前的国际油价问题谈一谈他的看法。他坦率地说,他认为目前的国际高油价与美国次贷危机和中国的国内能源价格政策密切相关。同时他还指出,除非美元升值,否则不要指望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增加石油产量来缓解高油价。

美国次贷危机——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

卜若柏指出,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美元贬值是造成高油价的直接原因。

首先,次贷危机使美国一再调低利率。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中央银行)向那些在次贷危机中遭受巨额亏损、资不抵债的银行注入大量的流动性,这使得资金的成本即利率降低。较低的美元利率减少了美元对外国投资者的吸引力,加剧了美元贬值。美元贬值使以美元标价的油价上升,而在不与美元挂钩的地区,以非美元货币标价的油价没有多大变化。非美元区较低的油价使石油需求增加,超过石油供应,驱动油价上升(见图1)。

其次,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的次贷危机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次级”抵押贷款危机,即它不是由“信用等级不良或者还贷能力差的人”造成的还贷危机,而是个人、银行或者投资者利用银行短期低利率贷款向诸如房产这样的长期资产进行投资,企图通过还贷时间上的不匹配而进行的高风险牟利行为所造成的危机。由于几乎所有的次级抵押贷款利率都采用可调利率(ARM)形式(见图2),当银行的短期利率稳定或者下降时,投资者可以通过支付较少的短期贷款利率而从投资的长期资产中赚钱,因为短期利率通常比长期利率低;但是,当银行的短期贷款利率升高,超过长期资产利率的时候,投资者就开始赔钱了,因为长期资产的利率是锁定的,或者说,其价值是不能增加的。美国在1989年曾出现过一次这样的危机,叫做“存贷危机”(“Savings and Loan”crisis)。当时存款和贷款 的都是抵押银行。

其三,此次次贷问题之所以受到这样多的政治关注,是因为它影响到所有的美国百姓。由于近来贷款利率被重新调整,设定得非常高,以至于房主不能支付他们新的月供,因此,市民百姓或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失去房子的例子比比皆是。当前,正值美国总统大选期间,所有的候选人都必须关注这个问题并向选民提出解决方案。

关于次贷危机的走向,卜若柏指出,一个令人鼓舞的迹象是我们已处于可调次贷利率的“调整峰值”期。次级债抵押贷款的利率都是“可调利率”,其利率本应在去年或者今年进行调整。目前,正在调整利率的次级抵押贷款已达到最大量(见图3),超过一半的次贷利率已得到调整,之后需要调整利率的次贷将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由房贷引发的次贷问题将减少,房价下降的压力将越来越小,当房价达到最低点时,市场将开始复苏。

现行中国能源价格政策——造成过多的新增能源需求 卜若柏认为,另一个驱动油价上涨的主要因素是中国人为地维持能源低价格,这导致了中国能源需求的过快增长。他指出:“一般情况下,只有石油净出口国才补贴油价。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补贴油品的石油净进口大国。这可能是1993年后遗留下来的一个问题,因为之前中国还是一个石油净出口国。”

卜若柏是这样阐释他的观点的:“经济学理论认为,边际购买者通常是价格的制定者。中国约占世界新增石油需求的一半,因此,中国是世界油价的制定者。在世界石油市场上,中国比任何一个单独的欧佩克成员国都有更多的定价权力。目前,中国约有1/2的石油需求依靠进口来满足,而中国消费者获得油品的价格仅相当于世界油价的3/4,另外的1/4是免费的。这样,消费者当然会消费尽可能多的‘免费品’。那么谁为这些‘免费品’埋单呢?答案是中国的纳税人。他们的纳税通过财政补贴的方式支付给炼油商以弥补炼油厂商的亏损。换句话说,中国政府奖励中国能源消费者最大限度地消费能源,并鼓励生产厂商最大限度地生产能源。与此同时,中国政府表示将大力限制能源消费、提高能源效率,并正在为此引进一系列复杂的行政措施,使各省区减少廉价能源的消费。”

1. 减少能源消费的出路是实行市场价格

卜若柏指出,“最好的方法通常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在中国,减少能源消费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能源价格市场化,即不以行政措施干预能源价格。”他注意到,中国领导层已经意识到当前的能源定价政策不能持久,并且从2005年开始提高国内汽油价格。“2006年中期,中国的汽油价格几乎达到世界水平。当世界油价出现下降时,中国政府明智地没有迎合要求汽油价格下调的呼声。”

在此轮油价上涨的同时,出现了美国信用市场危机,并由此造成美元下滑、世界油价持续上涨。卜若柏指出,“如果这次危机是暂时的,中国的领导层层可以考虑推迟上调能源价格。但是随着信用危机的加深,中国现行的能源价格政策可能威胁包括中国经济在内的整个世界经济。”卜若柏认为,“中国领导者已经意识到,采用人为降低能源价格这种‘隐形’补贴的方式会造成过多的能源需求,不如直接用现金补贴那些受能源价格上涨影响的弱势群体。这样,较贫困的人将进一步减少对高价能源的需求,而把更多的钱用于购买其他物品;较高的能源价格还有利于政府实现另一个政策目标——将部分储蓄转向消费,扩大内需。”

2. 能源价格上调不会引起通货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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