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俊的诗学观念和曲学观念比较
何良俊(1506~1573),明代诗文家、学者。字元朗 ,号柘湖居士。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少笃学,二十年不下楼。嘉靖中以岁贡如国学,荐授南京翰林院孔目,仕途失意,遂隐居著述。著有《何翰林集》,另著有笔记《四友斋丛说》《何氏语林》《世说新语补》《柘湖集》《书画铭心录》等。
《四友斋丛话》共三十八卷,包括经、史、子、释道、文、诗、书、画、求志、崇训、正俗、考文、词曲、续史等。初刻自序云:“四友云者,庄子、维摩诘、白太傅与何子而四也。”此书涉猎浩繁,所记广博,于明代史事记述尤为详切。其中何良俊的戏曲理论见第三十七卷,共30条,后人辑为《何元朗论曲》。
与徐渭、李渔等人相比,何良俊的曲论篇幅和涉及的问题都较为有限,缺乏系统性,仅仅是文艺随笔。但其曲论中所体现的戏曲理论主张却引人注目,有不少真知灼见,令人耳目一新,对后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何良俊的曲学理论最主要的便是“本色论”曲学思想,主要包括语言的本色美、音律的和谐美以及曲辞的叙事性三个方面。
1、“填词需用本色语,方是作家”——语言的本色美
元明一来,戏曲创作流派林立,但总体说来,不外乎“本色”和“文采”两家。 何良俊曾说:?盖《西厢》全带脂粉,《琵琶》专弄学问,其本色语少。盖词需用本色语,方是作家。?这里,他便明确地提出了对本色语的赞同。在何氏看来,《西厢记》《琵琶亭》都是涂脂抹粉,扭捏作态,不是“本色”作品。
正是因为崇尚“本色”,何一再批判《西厢》等作品,而对郑光祖的作品大加赞赏。 ?大抵情词易工。……是以作者既易工,闻者亦动听。即《西厢记》与今所唱时曲,大率皆情词也。?
?金、元人呼北戏为杂剧,南戏为戏文。近代人杂剧以王实甫之《西厢记》,戏文以高则诚之《琵琶记》为绝唱,大不然。?
?夫语关闺阁,已是秾艳,须得以冷言剩句出之,杂以讪笑,方才有趣;若既着相,辞复浓艳,则岂画家所谓‘浓盐赤酱’者乎?画家以重设色为‘浓盐赤酱’,若女子施朱傅粉,刻画太过,岂如靓装素服,天然妙丽者之为胜耶!?
由此可知,何良俊把西厢看成是浓妆艳抹的艳俗美人,而他欣赏的是“靓装素服,天然
妙丽者。”这个“天然妙丽者”,显然是郑光祖一类。如他曾云:“元人乐府称马东篱、郑德辉、关汉卿、白仁甫为四大家。马之词老健而乏姿媚,关之词激励而少蕴藉,白颇简淡,所欠者俊语,当以郑为第一。”
?郑德辉所作情词,亦自与人不同……语不着色相,情意独至,真得词家三昧也。? ?郑德辉《倩女离魂》越调【圣药王】内‘近蓼花,揽钓槎,有折蒲衰草绿蒹葭。过水洼,傍浅沙,遥望见烟笼寒水月笼沙,我之见茅舍两三家。?如此等语,清丽流便,语入本色;然殊不秾郁,宜不谐于流俗耳也。?
何良俊还有针对性地对郑光祖和王实甫作比较:“郑词淡而静,王词浓而芜。” 除了郑光祖,他还高度评价了施君祥的《拜月亭》剧。“余谓其高出于《琵琶记》远甚。盖其才藻虽不及高,然终是当行……《拜月亭〃赏春》【惜奴娇】如‘香闺掩珠簾镇垂,不肯放燕双飞’,《走雨》内‘绣鞋儿分不得帮底,一步步提,百忙里褪了根’,正词家所谓‘本色语’??第三折【越调】虽不入弦索,自是妙……止是寻常说话,略带讪语,然中间意趣无穷,此便是作家也。?
由此可见他推崇的语言风格是“简而净”,又“蕴藉有趣”“清丽流便”,淡雅动人。语入本色,又不粗俗浅陋,“语不着色相”,“情意独至。他所赞赏的俊语不是家常口头语,而是把口头语、日常语、俚语经过艺术提炼组合而成的。
2、“宁声叶而辞不工”——音律的和谐美
何良俊熟悉音韵,在这方面的造诣很深。而且,他从戏曲作为表演艺术这一特色出发,深知恪守音律的重要性,主张“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
何良俊这方面的论述虽不多,但旗帜鲜明。他指出南戏自《拜月亭》外,如《吕蒙正》“红妆艳质,喜得功名遂”,《《杀狗》内“千红百翠”,《江流儿》内“崎岖去路赊”,《玩江楼》内“花底黄鹂”等九种戏文,“词虽不能尽工,然皆入律,正以其声之和也”。
戏曲剧本和一般的文学作品不同,曲辞是用来歌唱的,所以必须合乎声律音韵,否则必然会拗口。所以,何良俊在这方面的主张是很有道理的,反映了他对戏曲特点的深刻认识和准确把握。
何良俊“宁声叶而辞不工”这一主张,对沈璟及吴江派的主张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3、“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曲辞的叙事性
这方面是何良俊“本色论”的戏曲审美理想中比较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内容,即对曲词的叙事性和概括性的要求。他认为《拜月亭》优于《西厢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拜月亭》
的唱词具有高度的叙事性。“‘走雨’、‘错认’、‘上路’、驿馆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宛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可见,能否叙事说情,也是何良俊评论戏曲优劣的一个标准。
这也是基于何良俊对戏曲特点的高度认知的基础上的。戏曲是用来演出的,所以剧本需要有可演性,不仅需要在对话中把故事讲出来,还要能叙说情事、刻画人物。在戏曲中,除了唱词,还有宾白,担负着交代情节场景的任务。但受传统影响,中国古代戏曲创作重唱轻白的现象很普遍。
因而何良俊提出戏曲创作应“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极力强调唱词本身的叙事性和概括性,而不是完全依赖宾白来叙说情事。强调戏曲的剧场性也是何良俊“本色论”中的核心的升华部分,这一观点不仅利于戏剧的舞台演出,同时也对保证剧本的完整与统一有积极意义。
总而言之,何良俊崇尚本色的理论是很明显的,对“本色”作出的阐释也很有道理。他对《西厢》《琵琶》《倩女离魂》等具体戏剧的评论虽然有些失之偏颇之处,但也不失为一家之见,自立门户,对后世的剧坛有着不可磨灭的积极意义。这种高举“本色”旗帜的行为,对明清两代戏曲创作中的藻饰乃至骈俪之风,也是一种冲击。
经世致用是何良俊一生的坚持,在为文上就表现为反对雕饰、崇尚自然本色。他向往宋代史学家郑樵的学术境界,不满空谈心性、讲求辞章的风气。可以说,如果文质无法双全,何良俊是弃文取质的。
在诗学思想上,何氏推崇风骨、本色,推崇《左传》《史记》杜诗。他并不笼统地提秦汉或唐宋,而是以风骨、本色、才情为基准。这些思想在他的曲学思想中也有鲜明表现。 对自由的追求表现在对诗文风格的推崇上是以自然为最高准则的。 “余最喜白太傅诗,正是以其不事雕饰,直写性情。……”
“……观云林此三言,其即所谓自然者耶。故曰聊以写胸中逸气耳。今画者无此逸气,其何以窥云林之廊庑耶?”
无论是“不事雕饰”,还是“本色”都是讲究自然。何良俊将自然贯穿于所有艺术作品的评论中,在自己的诗文创作中也积极地寻求自然,追求幽人的艺术境界。这些是深受其儒释道三教合流的哲学思想的影响。
(他的诗学观点我没有找到什么资料,但也不外乎崇尚自然这些本色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