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毕飞宇小说《玉米》系列的语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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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毕飞宇小说《玉米》系列的语言风格

作者:田宇贺 徐 娟

来源:《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08年第04期

摘 要:毕飞宇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位重要的作家。他的《玉米》系列在语言运用上有独到之处。第一,通过夸张、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的运用达到幽默诙谐的效果;第二,人物语言极具时代性并且充满了政治化色彩;第三,通过骂语、女人俚俗化称呼和方言的使用使语言真实自然,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关键词:毕飞宇 《玉米》系列 语言风格

自1991年在《花城》第1期发表中篇处女作《孤岛》以来,毕飞宇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关注。尤其是2001年4月《人民文学》推出了他的长篇小说《玉米》系列(即《玉米》《玉秀》《玉秧》)之后,他不仅受到广大读者的好评,而且引起了评论界的高度关注。长篇小说《玉米》由三个相互联系的故事构成,由三个不同性格和命运的女人构成,它不是传统意义上具有统一、强制、封闭性的结构意志的“长篇小说”。关于《玉米》系列的评论已经很多,但更多的是着眼于文学和女性意识。除了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让我们震撼之外,我们发现,毕飞宇驾驭语言的能力也相当高超。本文试图从语言角度来研究《玉米》系列的语言风格。

一、语言幽默诙谐

毕飞宇以幽默的笔调达到诙谐的效果,极其耐人寻味。有人曾说毕飞宇的《玉米》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佳作,作品中充盈谐谑的调子。[1]其实,整个《玉米》系列的语言都相当诙谐。毕飞宇是通过如下手段达到幽默诙谐的目的的:于冷静从容的叙事中包含讽刺;辞格的运用;不同色彩词语的杂糅。

(一)冷静从容的叙事中包含讽刺

例如,玉米在小满刚过去六天,七天之后又是芒种的庄稼人最忙的时候出嫁,遭到了村里人的不理解。作者是这样来为玉米“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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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实玉米冤枉了。玉米什么时候出嫁,完全取决于郭家兴什么时候想娶。郭家兴什么时候想娶,则又取决于郭家兴的原配什么时候断气。郭家兴的老婆三月底走的人,到五月二十八号,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郭家兴传过话来,他要做亲。 (《玉秀》)

玉米的终身大事就是这么定日子的。“三月底走的人”和“五月二十八号”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用一个“已经过了”来为郭家兴作理直气壮的辩护。这个“已经过了”中间又包含着多少等待已久的无奈和兴奋不已的期待。本来,人家原配断气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和玉米做亲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原配”的断气意义非凡。只有这个“原配”的断气,才能有她玉米的做亲。何况,一个如此期待原配断气“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的男人,就是玉米自己选择的要过一生的伴侣。虽然做亲的日子看似取决于郭家兴,取决于郭家兴的原配,实则取决于玉米自身。没有她之前对男人“手里要有权”的要求,就不会和郭家兴扯上一点关系。作者在为玉米可惜之余,不可否认的还有那冷冷的讽刺。

再如,王连方在自己的丑事败露并受到严厉的处罚之后,依然没有从根本上认识自己的错误,他自己的觉悟是这样的:

(2)王连方做了二十年的村支书,几个月之前刚刚被开除了职务和党籍。他“上错床”了。说起“上错床”,王连方在二十年里头的确睡了不少女人,用王连方自己的话说,横穿了“老中青三代”。不过几个月之前的这一次却严重了,“千不该,万不该”,王连方在一次大醉之后这样唱道,“不该将军婚来破坏”。 (《玉秀》)

王连方作为农村的党支部书记,却犯了严重的生活错误——二十年里头睡了不少女人。而他自己那句“横穿了‘老中青三代’”,更有着一种洋洋得意的炫耀味道。对于王连方犯的严重错误,毕飞宇只是轻描淡写地用了一个“上错床”,在冷静从容的叙事之中透出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之后,王连方对于自己有如此惨烈的下场的原因,酒后吐真言时却是一句“不该将军婚来破坏”,不由得让所有读者都会对他嗤之以鼻。受到那么严厉的政治处分,他依然没有弄清原因,嘲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二)辞格的运用

在王连方出事后,玉米对和他有过关系的那些女人的说法:

(3)最让玉米瞧不起的还是那几个臭婆娘,过去父亲睡她们的时候,她们全像臭豆腐,筷子一戳一个洞。现在倒好,一个个格格正正的,都拿了自己当红烧肉了。 (《玉米》) 这里用了两个比喻来形容那些女人前后的截然不同,从之前不值钱的“臭豆腐”一转而为金贵的“红烧肉”。先不说20世纪70年代两者之间价值的差异,光“筷子一戳一个洞”和“一个个格格正正的”的形态就有着天壤之别。通过两个简短而又高明的比喻,表现玉米对那些女人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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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彻底无情地揭露。这样的比喻,既生动地刻画了农村妇女的懦弱和愚昧,又透漏出作者轻微的戏谑。

玉秧的宿舍失窃以后,学生处的钱主任迅速赶来后的表情是这样的:

(4)钱主任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相当长的时间,眼睛像黑白电影里的探照灯,笔直地射出两道平行的光。两道平行的光从每一个同学的脸上划过去,咯吱咯吱的。 (《玉秧》) 用“黑白电影里的探照灯”这个比喻来表现钱主任此时眼光的锐利。在黑白电影里,光线是很强烈和敏感的。在那种情况下,探照灯会让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的效果是勿庸置疑的。钱主任的眼睛就如同那时的探照灯,眼光也同光线一般有了特有的穿透力,原本无声的目光有了剑一般的力量。这样一个比喻把当时的场景形象化了,也把钱主任的洞察力表露无疑。 (5)这一来不同寻常了。要是有一个飞行员做女婿,他王连方也等于上过一回天了,他王连方随便撒一泡尿其实就是一天的雨了。 (《玉米》)

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现他的虚荣和骄傲。“上过一回天”和“撒一泡尿其实就是一天的雨”的夸张心理,在惹人发笑的同时,又把他膨胀的虚荣心表露无疑。女儿的终身大事未定,却已经成了他满足虚荣心和炫耀自我的资本。往日说话体面又客套的村支部书记,此刻却说出这样的大俗话,使他原形毕露,更是对他绝佳的讽刺。

(6)钱主任格外地努力,希望把学生的工作做得更细,更深,把损失的时光补回来。用钱主任自己的话说,“上到死了人,下到丢了一根针”,他“都要管”,谁也别想“瞒着蚊子睡觉”。管理上相当有一套。 (《玉秧》)

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现钱主任管理时范围之广,事情之细。无论是死了人的大事,还是丢了一个针的琐事,他都要管到底。死了人自然是大事,但是恐怕就不归他管了;而丢了一根针这样的事,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如此夸张,只为了说他管理工作的全面和细致。而“瞒着蚊子睡觉”则是比喻别人瞒着他做事,把自己对管理事务的觉察度和蚊子对人血天生的敏感度相提并论,旨在更好的表现自己管理如何有一套。在这里用夸张的手法,通过他的自我欣赏和吹嘘,讽刺了钱主任的无能和不自量力。

(7)玉米没有动,只是望着灯芯,目光专注而又恍惚。施桂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灯芯顺着施桂芳的叹息扭了一下腰肢,好像也躲着她了,心思早已经坐飞机了。 (《玉米》) 王连方的丑事被揭发后,玉米家在王家庄的地位不同往日了。玉米和施桂芳为此而心烦,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去看村里放的电影。在施桂芳叹息时,灯芯“扭了一下腰肢”,这一绝对人性化的动作,仿佛灯芯也懂人情世故。灯芯不仅“扭了一下腰肢”,还是“躲”她,用这样的拟人手法来写那种环境下的灯芯,似乎也是再合适再自然不过了。那时的王家,惟一值得炫耀的就是还有一个做飞行员的准女婿,因而连灯芯也去投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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