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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身在尘世,与尘世有无限瓜葛,哪能事事置之度外。《喻世明言·张舜美灯宵得丽女》,虽然“三言” 、“二拍”中传递的思想是拆人婚姻,淫人妻女终会遭天谴,然而,在这一章节里却有一个例外,张舜美元宵夜娱乐,不料路上拾到一纸情诗,暗约盟誓,满纸才情,尽是妾意。张郎会意,从此郎情妾意。终于捱到次年元宵,张郎按时赴约,二人一见如故,一见钟情。怎奈女子是官宦之妾,身在省府大院,无法与张郎比翼双飞,幸得乾明寺老尼相助,易容乔装,成功潜逃,老尼虽然身处空门,自然懂得女子应该三从四德,然而要一女子,年纪轻轻与一将死之人做妾,耽搁一生,着实不尽人情,诗曰:发乎情,止乎礼。然而若两人情真意切,与人无害,他们为何要固守礼仪,含恨分离,彼此煎熬一生,老尼能于佛前参透这层意思,确实难得。同样是这一章节,女子素香元宵节游灯市,无意间瞥到一清俊标致风流倜傥的秀才,一见钟情,并暗暗相约,乘父兄外出之时,于闺房内相会,来回几次,几乎被父母撞破,于是二人相约私奔,不料途中失散,素香流落到大慈庵中,被庵中尼姑收留,参礼神佛,荏苒三载,最终观音显灵,二人夫妻再聚,两人悲喜交集,拜谢老尼,奉尼姑为寿,可见老尼算得上二人再续良缘的媒人了。
《警世通言·宿香亭张生遇莺莺》,张生从小便立志娶出世娇姿者为妻,天赐良缘,得遇绝世佳人,二人一见钟情,但碍于闺门礼法,二人无法相会,于是老尼惠寂便成为二人传情达意的媒介,不论惠寂成人之美的动机是什么,既然对他人没有什么损害,又不是以钱财为目的,虽然道义上行不通,但最终张生学业有成,夫妻恩爱,其结果是圆满的,所以,最终惠寂这个尼姑媒婆非但没有遭人诟病,反而为人所称道。
(三)暗畜钱财之尼
通读“三言” 、“二拍”我们可以发现,其中所塑造的种种尼姑形象,不论是成人之美还是救助苦难,描绘得绘声绘色,然而给人以深刻印象的不是那些正面形象,而是有违道义和佛家戒律的反面尼姑角色。尼姑作为佛家女弟子,本应礼佛参禅,行善济人,普度众生,然而尼姑对积累产业、财富的热衷为其违背宗教戒律提供了强大的利益驱动力。因此尼姑庵中鱼龙混杂,打着观音的幌子礼佛参禅,实则挂羊头卖狗肉,暗地里收敛钱财,拐骗良人,甚至与街头混混、富家少爷狼狈为奸,淫乱佛门,谋财害命。这类尼姑刻画得较为形象生动,在《拍案惊奇·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作者便厉声斥责了走街串巷、覆雨翻云、胡作非为的三姑六婆,而尼姑则被定位为“其间一种最狠的”,其中的原因在于“他借着佛天为由,庵院为囤,可以引得内眷来烧香,可以引得子弟来游耍。见男人问讯称呼,礼数毫不异僧家,接对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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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内室念佛看经,体格终须是妇女,交搭更便。从来马泊六、撮合山,十桩事到有九桩是尼姑做成、尼庵私会的。”①
在《二刻拍案惊奇·许蔡院感梦擒僧,王氏子因风获盗》中,陕西商人王爵便用钱财向尼姑真静买春,而被真静伙同情夫无尘(和尚)杀死。最终,和尚问成死罪,而尼姑被判逐出庵舍,卖为民妇。
《喻世明言·闲云庵阮三偿孽债》张远两锭银子买通闲云庵尼姑王守长,王守长见财起意,明知不合礼法,违背戒律,就连陈夫人对闲云庵的施舍之恩也抛诸脑后,甘愿被金钱驱使,为阮三与小姐梅香牵线搭桥,盖过陈家耳目,安排两人于四月初八在庵内相会。正是“贯使牢笼记,安排少年人”不期阮三久病,身体虚弱,情兴酷浓,连性命也搭进去。虽然王尼姑没有被牵连进去,但是她忘恩负义,见财起意,断送了一个尼姑的一世清名。
《拍案惊奇·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中对于尼姑敛财行为鞭挞得更为露骨。狄夫人艳名远播,倾国倾城,一日出游,为腾生所见,腾生为夫人美貌所倾倒,日思夜想,神魂颠倒。于是想方设法求见夫人,最终找到静乐院主慧澄,以千金利诱,慧澄乘狄夫人夫君外出,借为夫人送珠为由,欺骗狄夫人到寺院中与滕生相见。一则滕生风流多情,二则酒中被下情药,狄夫人身陷囵圄不可自拔,日日背着夫君与腾生相会,最终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狄夫人郁郁而终。“本等好好一个妇人,却被尼姑诱坏了身体,又送了性命。”②同样是此卷还有一个故事,讲的也是尼姑牵线败坏别人名节的故事。小混混卜良无意中瞥见良家妇女巫氏朱颜,顿起不良之心,通过观音庵赵尼姑接近巫氏,这次赵尼姑诱骗良家妇女可不是因为财,而是贪恋卜良的色,不料巫氏被骗贞洁后,深为悔恨,于是向丈夫痛诉不幸后丈夫反而助她报仇雪恨,丈夫施妙计杀尽卜良及赵尼姑等人,真是恶人自有恶报,观音寺就算有观音佛像也无法保佑一个恶魔。
可以说,对于僧侣而言,其生活水准、生活质量完全依赖社会各界的布施,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塑像妆金乃至光大山门,尽力拓展财路才是唯一的选择。“锱铢必较”在这里不仅必要,并且合理。凭借自身的宗教身份,尼姑往往会在施主(主体也是女性)的请香、还愿过程中说服对方在经济上予以支持。当然,最终获得的财物如何使用、分配自然也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我们能看到的事实是,“三言”、“二拍”里的尼姑们多了些许对金珠玉帛的垂青与热爱,缺少的是佛家自古秉承的博爱精神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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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濛初:《拍案惊奇》,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52页;第56页,以下《拍案惊奇》内容皆出自此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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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心态。
(四)放荡不堪之尼
对于正常的人来说,情欲的产生是必然的、天然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并非狭义的“女色”或“情色”,它主要指的是修炼者在超越五根五境等有形之物质的过程中所遇到的阻碍。对于正值青春的尼姑来说,青灯古佛,一灯如豆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和人的身心发展背道而驰的。这种矛盾在明清两代市民生活较为发达的省份(特别是江浙地区)显得分外明显。巧合的是,淫尼、恶尼故事的发生地集中在位于长江中下游流域的杭、扬、苏等地。换言之,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对于推动社会思潮变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封建社会的晚期。尽管存在以理学为国学的文化背景,“存天理。灭人欲”的惨剧也确实在大量发生。但极端的压抑带来的确实更加极端的反抗,即:极端纵欲。
尼姑贪财还在其次,大凡俗世之人,即使是粗茶淡饭也需要金钱周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尼姑贪财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取之有道,原也无可厚非,如果因财害命就要遭人唾弃了。佛家清规戒律繁多,第一要紧的就是戒淫戒色,然而“三言”、“二拍”中却为我们塑造就众多色彩鲜明的佛前念佛、屋后放荡的尼姑形象,在封建伦理道德和佛家清规戒律的压迫下这些尼姑表面是德高望重,普度众生的女菩萨,然而压迫越强,反抗就越彻底,加之明末“性灵说”造成的启蒙思想的社会思潮,为尼姑突破界限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因此,在那一时期就出现了一群尼姑,她们表面上整日在寺内吃斋念佛,“实则借佛天为由,庵院为囤,在寺内任行孟浪之事”,(P52页)有的甚至成群结队,败坏佛家门风,实为可恶可恨。通过这些形象,我们可以充分了解明朝晚期的社会风潮,也可以了解佛教发展到明朝晚期,所具有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影响。
《拍案惊奇·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观音庵赵尼姑名为出家为尼,吃斋念佛,实则是暗蓄娼妓招揽生意,如书中所说“这赵尼姑收个徒弟本空,尽有姿容,哪里算得出家,只当老尼养着一个粉头一般,陪人歇宿,得人钱财,但只是瞒着人做。”(P56页)老尼不仅养粉头还做牵头,混混卜良正是通过赵尼姑奸污良家妇女,可笑的是老尼要的报酬既不是一斛珍珠也不是数两银钱,而是在卜良奸污巫氏之后能够与自己恣情纵淫一番,仅为自己的一时淫欲而葬送了别人一世名节,甚至是生命,这只是一件而已,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官宦妇人葬送在她手里,此人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最后观音显灵,东窗事发,巫氏夫妇合力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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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尼姑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她该有的报应。
《二刻拍案惊奇·许蔡院感梦擒僧,王氏子因风获盗》尼姑真静原与光善寺和尚无尘有私情,后因王秀才以钱财诱惑而向王秀才投怀送抱,和尚嫉妒成恨,加之从情人处了解到王秀才钱财颇多,于是无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乘夜杀人劫财,上演了一场和尚为尼姑争风吃醋而杀人越货的戏剧。真静,贞净,名字果真是讽刺啊!
《醒世恒言·赫大卿遗恨鸳鸯绦》堪称揭露尼姑道貌岸然,淫欲无度,残害生命的经典之作,绝对的一波三折,惊世骇俗。非空庵尼姑空照,静真将郝大卿窝藏在寺院之内,师姐妹俩整日与在后院厮混,甚至争风吃醋,最后为彻底留下郝大卿索性将他剃发成了和尚当了假尼姑,郝大卿日日应承不暇,最终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然而,即使在人命关天的时刻,这群尼姑还怕他一去不返,继续强留身边,最终致使他含恨而终。简直是杀人不吐骨头。后来东窗事发,郝大卿夫人带人在其后院挖出一具尸体,两尼姑只好逃往邻寺的极乐庵,不料又将了缘与万法寺小和尚的奸情撞破,只不过非空庵的是假尼姑,而极乐庵里的不仅是假尼姑还是真和尚。正如书中所说的打油诗:“可怜老和尚,不见了小和尚;原来女和尚,私藏了男和尚。分明雄和尚,错认了雌和尚。为个假和尚,带累了真和尚。断过死和尚,又明白了活和尚。满堂只叫打和尚,满街争着迎和尚。只为贪那一个莽和尚,弄坏了庵院里娇滴滴许多骚和尚。①”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其实这种真假和尚,真假尼姑的放荡行为已经是一种人尽皆知的事实,在尼姑庵里简直随处可见。《拍案惊奇·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弄》翠浮庵庵主与庵中众尼姑素来都是表面拜佛,背地里与街头浪子,官宦公子耳鬓厮磨,准备进京赶考的闻人生就是其中的一员,闻人生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貌比潘安,深得众尼姑之心,后来闻人生随同尼姑静观私奔。翠浮庵众尼姑私藏书生,聚众淫乐,非但没有低调收敛,息事宁人,反而要暗地里继续寻找闻人生,继续寻欢作乐,如此英俊潇洒的情郎,简直是千年等一回,尼姑们岂肯善罢甘休。不几天,尼姑们就不得安分了,打算下山寻找闻人生。正巧,山下一个死了丈夫的老安人,在昭庆寺拜佛的时候又与寺中一个清秀的小和尚对上了眼儿,寺中来往不便,家中又无处藏匿,于是老夫人便把小和尚带去翠浮庵,与庵主商议,庵主喜不自胜,走了个俊秀才,又来了个俏和尚,于是与老妇人一拍即合,将小和尚变成了小尼姑藏于庵中,安人在时与便与安人取乐,安人不在便与庵主取乐。后来还嫌不足,索性由庵主带着假尼姑住进了安人家中,借着参禅拜佛为由三人日日在房中取乐,日子久了,小和尚下场自然与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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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龙:《醒世恒言》,中华书局,2009年,第199页,以下《醒世恒言》内容皆出自此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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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一样悲惨。素来都是尼姑与和尚勾搭,与街头浪子厮混,然而,在这篇文章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官宦妇人与尼姑狼狈为奸共同与和尚私通,甚至尼姑为了淫欲将庵中尼姑尽皆解散,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尼姑私通之风盛行,可见一斑。
无论是《醒世恒言·赫大卿遗恨鸳鸯绦》与浪荡子弟通奸最终害他性命的尼姑空照、真静,匿和尚为尼姑的了缘,还是《拍案惊奇·第三十四卷·闻人生野战翠浮庵, 静观尼昼锦黄沙弄》与老夫人群淫和尚的老主持,亦或是《拍案惊奇·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养尼为妓、勾搭市井混混的赵尼姑,他们的所作所为即使连平头百姓都不屑为之,然而作为六根清净的出家之人,他们不仅骗人钱财,暗蓄娼妓,甚至做牵头,害人妻女,着实可恨。
(五)追求爱情之尼
对于普通尼姑而言,摒弃红尘无非是想在佛门清净中求得一席相对自由的生存空间,以摆脱世事礼教的种种禁锢,追求内心的平衡,极少人能够甘愿为普度众生,摆脱名利而潜心修炼。入门之初就不存在对佛理的笃信,只为情势所迫,或因家道贫穷自幼被父母送入寺院以求生存,或因路途中遭遇劫难,流落寺院。那么出家之后若遇到金钱、情欲的诱惑,结果可想而知。
《拍案惊奇·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弄》中,翠浮庵女尼静观就是被骗出家,只因从小身体不好,且模样清俊,被老尼看上,便以“需入佛门方能一生康健,不致早夭”(P348页)为由说服静观母亲,将一个清净的小女孩骗入佛门。其实这种情况在当时比比皆是,《红楼梦》里的妙玉与就静观就如出一辙。若本无意于吃斋念佛,何来诚信敲木鱼念佛珠,因此,她们一旦遇见风流倜傥、温柔多情的男子时也就顾不得清规戒律了。不顾佛门戒律,男女大防投奔闻人生在当时社会看来无论是从佛家戒律出发,还是从女子德行出发都是惊世骇俗的,然而,首先,静观从小便非真心出家,且是被骗而来,本来就没有入佛门的信仰,因此,当她追逐自己的爱情而背离佛门之时,作者对静观的行为就网开一面;其次,静观虽然身陷囹圄,然而依然能够洁身自好;第三,静观与闻人生相识以后没有缠着他整日取乐,反而想方设法助他功成名就,之后再明媒正娶嫁他为妻,可谓煞费苦心。最终凤冠霞帔,夫妻二人白头偕老。作者感念静观情真和勇气,非但没有批判,反而加以赞扬,并赋予他们一个比翼双飞,家业和谐的完美结局。
《警世通言·钱舍人诗题燕子楼》在众多尼姑当中,关盼盼是独具一格的人物,此女本为妓女,后被王尚书包养在燕子楼,好花不常开,不久王尚书一命呜呼,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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