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的缩影
——解析宫崎骏的动画世界
一、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崇拜
要讨论这个问题,首先必须知道,男权社会体现的不是一个怎样的社会,而是这个社会折射出的关于男女关系的普遍意识。日本是世界上最典型的“男权中心”主宰国家之一。当然,迄今为止,地球上还没有一个什么“女权中心”国家,几乎所有的国家无一不是“男性中心”主宰国家。说日本“最典型”,是想指出,从传统上看,日本妇女在“男权中心”主宰的悠久历史阴影下,从家庭到社会,从劳役义务到性义务,都类乎婢女。日本古代的妻子除了在家庭中学习一些礼仪外,完全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似乎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活着,即丈夫。女子必须为丈夫守节,如果妻子是个喋喋不休的长舌妇,则夫可休妻;相反,如果丈夫偶尔放荡、野蛮,妻子就应该加倍地对丈夫温柔体贴。在这种观念的长期影响下,日本妇女从古至今成为世界上最忠诚、最温顺、最勤劳的妻子,令中国妇女在某种程度上也望尘莫及。千百年来,在许多日本家庭中形成的一套规矩是:当丈夫下班回家时,妻子在门口跪而迎之,第一句话是:“您回来了。”第二句话是:“您辛苦了。”第三句话是:“感谢您为家庭所做的贡献。”然后递上一把热毛巾、一杯热茶。在大街上不时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丈夫在前面走,妻子在后面跟(大概这就是所谓“男先乎女”吧),而且背着、拎着所有的重的东西,丈夫则什么也不拿,还不时斥责妻子“走得快一点”。 在日本文化中,妻子对丈夫、女人对男人必须全身心地奉献,为对方作出一切牺牲,这种观念比中国古代的“夫为妻纲”还要强烈得多。你从中国的文学和戏剧中,不难看到一个又一个对“男权中心”进行抵抗,奋起挑战,发动猛攻的中国女人的形像。尽管那常常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但是日本似乎就不产生这样的女人。日本“武士道”精神之一是“忍”,而日本女人似乎比她们的男人更能理解“忍”的真谛。日本几乎就没发生过形成“运动”规模的什么“女权运动”。随着社会的文明,“男权中心”的霸悍少了,从家庭到社会,温和色彩多了。但她们依然需要部份地保持从前那种温而顺的“传统美德”。所以,从家庭到社会,她们总还是仍有那么几分像婢女。然而家庭妇女只不过面对丈夫一个男人,“职业妇女”则要面对众多的男人,
故后者们就更学得温而顺一些。如果说日本的历史传统早已将日本的女人基本定型了,那么现代日本则对日本女人进行着另一番雕磨,不见功夫的雕磨。正是这诸多方面的因素综合起来,日本女人过去是劳苦的婢女,现在依然是。那么,在这种社会观念下,女性崇拜又从何说起呢?对此,我们可以从根源开始探寻。
在日本的创世神话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兄妹,也是夫妻)在创造日本诸岛后,伊邪那美命继而生下海神、波涛神、山神等,最后生下火神。她在生火神时病死。伊邪那岐命悲痛万分,他到黄泉国去想请妻子重新回到地面,但见伊邪那美命浑身蛆虫蠕动。伊邪那美命硬要丈夫留在黄泉,伊邪那岐命拼命地逃脱。最后,夫妻俩立下决绝的誓言:
伊邪那美命说:“我亲爱的夫啊,你既然这样对待我,我就在你国每天杀死千人。”伊邪那岐命说:“我亲爱的妻啊,你如果那样做,我呀,就每天建立一千五百个产房。”这样每天必死千人,每天也必产一千五百人。??
这段神话形象地揭示了人间与黄泉、生与死、光明与黑暗的对立,同时也奠定了日本人女性观的基础。“日本人把女人看成是圣洁与污秽、温柔贤淑与嫉妒报复、伟大的女性与丑恶的魔鬼的矛盾统一体。”[2]P32在日本的创世神话中,另外一位主神,太阳神——天照大神是一位女性,这与世界其他民族神话中的太阳神相比,算是一个特例。而天照大神是日本人最崇拜的主神,历代的日本天皇都自命为天照大神的后裔,声称君权神授,从日本的国旗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位女神的崇拜。其实,早期的民间信仰有很多都与女性有关,日本早期的女性拥有着宗教式的性格,“巫”的角色即为其象征,而那种对女性力量的信仰,有可能导致的后果是忌讳或忌怕,女性在被当成神秘灵力象征的同时,也被作为神圣之物从日常生活中排除出来,成为人们敬而远之的东西。[3]P51基于以上这些原因,可以知道日本人对女性有着矛盾且复杂的看法。此外,在现实社会中,纵观历史,人们也只是熟悉那些留在史册中的女子,邪马台国国王卑弥乎,推古、皇极、持统三位女天皇,《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纳言等等。然而,在卷帙浩繁的史册里,这样的女性身影毕竟是少数的。在既往的历史中,女性的身影往往隐藏在社会、男子的背后,这样的女性更多的是一种集体性的存在。她们是母亲、妻子、女儿、比丘尼(尼姑)、游女(妓女)等等,作为个人而独立存在的“她”,少而又少。但是,在日本文学艺术作品和民间故事里,比之于儿童、老人和男子,女性的形象却是丰富的。比如《源氏物语》的主角虽然是光源氏父子,其实却是作者通过他们的眼睛展示了形形色色的女性。在这个领域中女性形象的活泼与丰富和现实世界里女性的群体存在,看上去似乎是矛盾的,其实却不然。群体性的存在既使个人的身影模糊,反过来又为她们提供了一种保护。因为体制的层层约束与压制也是更多的落在群体上,在民间、在文学艺术作品中,
1
她们反而有更多的自由。一方面是不可撼动的男权至上,另一方面是寄托于文学艺术来表达在内心深处对女性的敬畏与膜拜。这种极端的两面性、两重性,即如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所概括的“菊与刀”的矛盾性格非常和谐地统一在日本人的行为与文化现象中。因此,作为一个纯正日本人的宫崎骏在其作品中塑造了那么多个性鲜明的女性这一现象既不突兀也不矛盾。
可以注意到,几乎在宫崎骏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着一位动人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角色,都是有着真诚不变的生命准则,善良,坚定的神情,浓浓的原乡情结和冒险欲:《风之谷》是女英雄的故事,女主角娜乌西卡兼备母性的和善与慈爱,她身上几乎可以看到耶稣基督的影子——背负命运的十字架,用自己的身体平息大地之神的愤怒,人与神之间破裂的关系于是得以恢复,而她也在大地之神的恩慈里复活。娜乌西卡几乎是宫崎骏作品中最完美的角色,她勇敢、博爱、追求和平、乐于牺牲,同时又有着美丽的面容,被宫崎骏的动画迷们奉为心中的女神。《千与千寻》和《哈尔的移动城堡》则是普通女孩的英雄传奇,女孩千寻是宫崎骏诸多动画作品中最普通、最弱小的一个角色。她是一个还没有正式踏上人生旅程的,还有几分怯懦与胆小的小女孩,但是,经历过在神界的磨炼,她获得了坚韧和勇敢,最终找回了自己,获得了认同,也完成了对父母的救赎任务;平民少女苏菲变成一个老太婆后,没有自我放弃,反而承担起拯救迷失“王子”哈尔的任务,照顾他的起居,为他摆平麻烦,并且最后找回了他的灵魂。在这里,千寻兼备女儿和妹妹的特点,苏菲则兼有妻子和母亲的特点。《幽灵公主》和《天空之城》是贵族女子的传奇,桑是宫崎骏动画里最沉默和野性的女孩,她自小被人类遗弃成为犬族神明莫娜的养女,与森林中的其他神明一起为保护森林与人类作战。她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神明,而是被双方都无法接纳的狼女。她的身份是人类与大自然矛盾的产物,所以她肩负了化解这种矛盾的责任;而希达起初是个平凡温柔的小女孩,神秘飞行石的力量为她带来了一系列的灾难——绑架、追杀,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勒普泰的公主,同时也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的使命——保护天空之城勒普泰。其他影片虽然算不上女英雄传奇,但也是以女孩子为中心人物:《魔女宅急便》和《侧耳倾听》(又名《梦幻街少女》)讲述的是女孩的自我成长,《红猪》中有“完美女性”奥菲。此外,宫崎骏作品中还有一些性格刚强的女配角,比如强势理性的“夏库娜”、“黑帽子幻姬”,热心肠的面包店老板、邻居老奶奶,像辣椒一样刚烈的海盗婆婆、邪恶的汤婆婆等等,其形象也是熠熠生辉,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这些作品、人物,明显是对女性的赞美与颂扬,洋溢着一种女性崇拜的思想。
二、性格与信仰的形成
日本列岛由北海道、本州、四国和九州四个大岛和6800多个小岛构成。正
2